回到老家，坐着破烂不堪的三轮车，在颠簸中远远看见爷爷站在门前的身影，那段小有遗憾的青葱时光，被叫做童年。
印象中，发白的天空下，有稀疏、参差我分不清的草茎与麦茎。土黄的泥撑着灰白的墙，灰白的墙撑着瓦红的屋顶。屋顶下，爷爷高瘦的身影总带点儿孤寂的味道。
正因如此爷爷总是全家最盼望过年过节大家回来的人，也总是一大清早就站在门口守着。爷爷眼神不好，经常等车走近了才能分辨出来者，然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。离开时，也是这样。他总会挪着缓慢的步伐，跟着我们前行。或许是年纪大了，走路吃力，又或许是他有太多不舍，故意让我们多留会儿。因为每每我们都坐进车里，车子已被发动，可爷爷还牢牢地站在那儿，不住地向我们挥手，直到我们走远，飞扬的尘土淹没了爷爷的身影。
也许是习惯了，觉得只要我一转身，爷爷永远在那儿，不看，它也不会消失。时间一长，我学会了头也不回地走了，不会转身，更不会像孩童时一样趴在车棱上望着，因为爷爷头上的灰白总是叫我伤心。
一直到爷爷去世。
在给爷爷吊唁的路上，我时不时转身，总觉得只要我回头，爷爷还会站在原地，向我们挥动他枯木一般的手。可这次当我一转身，我已找不到属于爷爷灰白的头发，找不到爷爷笔直单薄的身影。人声鼎沸，唯独没有爷爷那道清瘦的身影。
我瞪着双眼，眨都不眨地寻找着，眼睛都涩痛了，直到老房子变成一个小点，我才明白——爷爷是真的离去了。
在发白的天空下，在熟悉的拐口，没有了那不舍的身影，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。飞扬的尘土淹进我的口鼻，混着我的鼻水与眼泪，成为我酸涩凭吊的回忆——那一天，我流泪了。